【林王】倾盖如故 Fin
之前因为是日更所以用的小章节，最后排版的章节跟一开始发的不一样，然后内容也有细微的调整。
总之这就是全文啦！总字数是1W8，因为PDF过审太烦就不放了想打印的自己随便排一下打一份就行了【你】
教主居然吐槽我说“你一个段子手一辈子都不可能占满lofter的发文字数的”……我…………把我所有的喻王文加起来………………
好像还是不够【【【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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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王主，含（那么一点写的非常不咋地的）叶喻
01
王杰希第一次看林敬言的剧本是在微草总部他那间有90%时间都空着的办公室。
那天B市下了场十年不遇的暴雨，他开车开到微草楼下的立交桥时发现自己这辆肉身娇贵的小跑车是无论如何也淌不过半人深的积水的，索性掉头一拐进了微草的停车场。
拜他一贯的谨慎风格所赐，办公室套间的衣柜里留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王杰希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抱了笔记本电脑往沙发床上一靠，开始看邓复升新发给他的一堆剧本。
住办公室对他来说其实不算稀奇。在王杰希转型拿奖拿到手软之前，不知道在这间位于二十一层、被装修得如同空中楼阁一般、两面墙都是落地窗的办公室里住过多少晚。这几年倒是少了，一是他拍的片渐多，应酬也渐多，再加上又开始带高英杰，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工夫临幸办公室，不过是挂牌虚设个位置罢了。二来就是，他新买的公寓里，king size的大床实在太软太舒服，让人一倒进去就再也不想起来。
“你死在床上算了。”方士谦在上一次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床边垃圾桶里堆积如山的KFC包装纸说。
楼下茶水间的咖啡机倒是插上电源就能用，但是喝咖啡喝到水饱实在不是魔术师的风格。王杰希看了看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幕，觉得下楼去一百米以外的24小时便利店吃夜宵简直不现实，心想干脆去方士谦办公室把他煮面条的锅偷出来得了。然后转念一琢磨又不对——方士谦去T市写作“考察艺校”读作“喝花酒”了，办公室必然是锁了又锁，咫尺天涯相见无望。
于是他只能戳开叶修的语音，跟这位目前赋闲在家的前影帝谈（瞎）人（扯）生（皮）。
“哟，大眼……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说吧，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这话说的，我现在无聊得很，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叶修的语气里带着点欠揍的笑意。
“吃喝玩乐还不好……多少人每天吃喝玩乐还没机会呢……”王杰希忍不住吐槽他，“叶修，你也该歇歇了。”
“无聊啊……不跟那帮家伙抢大奖的日子简直寂寞如雪啊……”
“无聊就找点事情干。”他果断中止了叶修的无病呻吟。
“找点事情干……也要有好本子才行啊。话说大眼啊，你手里有没有要拍的好本子啊？还差男一号的那种。”
叶修终于把正题吐了出来，口气就像他们当年在片场组队打游戏时，他对着王杰希说“大眼，你有好道具没有？能秒boss的那种”一模一样。
“今天老邓给了我几个，大概是想让我从里面挑一个的意思吧……我也歇了快一年了，再不交点什么上面该有意见了。”
“听说你忙着带徒弟啊，快说说都是谁的本子？”
“我看看……”王杰希把耳机换了个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看剧本看得快，颇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架势。“有个楚云秀的，不过这题材我有点…………奇幻剧……拿给喻文州拍还差不多。柳非他们搞的校园剧我也算了，诶这个有点意思…………古装探案，不过林敬言是谁啊？没听说过这人啊……”
“咦大眼你不认识老林的吗？”这下换叶修吃了一惊。
王杰希不认识林敬言简直太情有可原了。因为林敬言是个搞电视剧的，而且还专攻现言，什么都市小清新白领爱恨情他都搞过。换句话说就是，他一直在搞王杰希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去碰的题材。
这次的古装探案电影是林敬言随手写着玩的。他就拿给方锐看了看，结果方锐一看觉得这本子写的颇有点歪打正着之势，就发给魏琛看了看。魏琛再发给方士谦，方士谦再传给邓复升，过了数把手终于到了王杰希手里。
“林敬言啊，以前呼啸的那个，专门写俗世男女爱情故事的，你真不认识？”叶修用一个稍微委婉一点的词替换了他原本想说的“都市小清新狗血言情剧”。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是不是高高瘦瘦，戴金边眼镜，然后老坐在呼啸老板边上的那个……”
“对就是他。他现在改签霸图了，呼啸现在一门心思捧唐昊，重点全都在唱片市场，估计不会再有功夫投戏了。”
“知道这个人，但是没说过话。唐昊还是嫩了点，我倒是听说过呼啸之前拍的电视剧口碑不错，柳非她们都有看……不过霸图的话倒是更方便点…”王杰希趴在床上，伸长胳膊把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勾过来写了个摘要。
“林敬言……不熟，不过可以试试。”
事实证明，人在想速度有效率多快好省的干完一件事时效率是惊人的。第二天洪水退去，交通恢复后王杰希直接打电话到霸图约了林敬言韩文清见面，前者谈剧情后者谈钱，为表诚意，是他去Q市。哦对了，他还没忘顺便怜爱一下被困在火车站，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却只能保持胡子拉碴油光满面犀利造型的方士谦。
“状态恢复得如何？”
这次换方士谦来蹭他的浴室了。这人跟王杰希不一样，再晚也要天天往家跑，办公室内间一穷二白，花洒锈死了也懒得让人来修，荒废得快要长草。
“应该没什么问题。”
王杰希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仪表，觉得后颈处的头发有些长了，随后一想四个小时的高铁，出发前打理的再光鲜也是白搭。
“这次我想让英杰来当副导，学了这么长时间理论，也该实践实践了。”
“好啊，那老板该高兴了，省钱。”
“方士谦你寒碜谁呢……”
“寒碜的就是你这张写作锻炼学生读作压榨年轻新鲜劳动力的资本家脸啊。”
方士谦面对王杰希的嘴炮回的干脆利落字字珠玑丝毫不落下风。他和他这么多年恶友当下来，早就把对方的路数摸的一清二楚。他知道王杰希接下来会懒得理他，如果起床气还没消的话会飞他几个眼刀子，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王杰希果真也就只送了他一枚大大的白眼而已。他一边喝豆浆一边用一种类似于“在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会假装正在看风景”的调调偷偷摸摸转移了话题，轻描淡写地说：
“哦对了男一我已经定了叶修，跟老板打好招呼了，咱们自己这边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早办好了，到时候帮我说服老韩就行了。”
语气跟他上一句“今儿的豆浆谁买的，也不搁点儿糖难喝死了”并无丝毫不同。
“卧槽……王杰希你……你们…………”
方士谦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在呸掉了“通同作恶”、“勾搭成奸”、“沆瀣一气”和不怎么贴切的“同流合污”之后，他终于选出一个好听点的——
“你们居然暗度陈仓？！”
“什么叫暗度陈仓？我不知道什么叫暗度陈仓，方神知道什么叫暗度陈仓么？”王杰希看他的眼神里已然带着怜悯的笑意了。“反正选角最终也要我来，先定了叶修有什么不好，宣传那边有的是方法自圆其说。”
他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挥手打断了方士谦读条读到一半的嘴炮。
“走了。”
王杰希没想到竟然会是韩文清亲自来火车站接他们。韩文清比他俩都高一点，即使在Q市的平均海拔中也相当出挑，他往出站口一站，周围愣是自动形成了一个一米见方的真空地带。
“还劳烦你亲自过来，多不好意思。”他俩跟韩文清也熟，并不多说客套话，仅此一句意思意思就足矣。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先吃饭。”
“就等你这句话，林老师呢？”为了表示对不熟的人的尊重，王杰希用了个平时不怎么用的称呼。
“他在饭店等我们。”
韩文清选的地方还是他们之前几次吃饭的一家，他是知道方士谦王杰希这俩人深藏不露的吃货属性的，因此也并不挑太高大上的会所型，菜好吃，包间隔音够好就足够了。
这期间要说个小插曲，那就是刚才他们在车上讨论演员人选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韩文清在听说王杰希已经说好了叶修的男一，提前知会他一声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二是在随便说到男二人选时，王杰希连否了几个当红小生，犹豫半响之后才旁敲侧击的打听霸图和蓝雨最近是否有尴尬，如果没有的话他想找个蓝雨的人。
“黄少天？他不行，我之前听老林说了说剧本，这角色他演不来。”
“噗哈哈哈等一下——”王杰希一听他说黄少天自己先笑了，赶紧澄清，“不是找黄少演，你打死他他也不会演我导的片子的，我是想找喻文州来。”
“喻文州？”韩文清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你还不如说要让黄少天来演”，“喻文州不是已经不接戏，专注导演了么？”
“可我就觉得他合适啊，哎算了我先问问他……”
然后他就笑嘻嘻地给喻文州打了个电话，笑嘻嘻地把这提议跟喻文州一说，嗯嗯哦哦了两声，再笑嘻嘻地跟喻文州扯皮几句，挂了电话后一摊手，笑嘻嘻地说：
“文州同意了，正好他下半年很闲，我们还可以顺便剥削他一下让他给我打打下手。”
韩文清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挑眉头那根筋了。
王杰希进包间的时候是跟在韩文清后面的。一开始只看见挡住大半张脸的菜单，单单露出一个脑门子，听见开门的动静后人才起身迎过来。
“比我预计的稍早点……怎么样，路上堵不堵？这就是王导和方神吧？”
“嗯，还行，你一会儿应该可以直接回去不用绕路。”
“那不错。”
他对韩文清的说话语气是很自然的，是真的自然随意，估计要是堵车的厉害他还得吐槽两句的那种，说完两句话才转向跟在他后面的俩人。
王杰希仔细想了想，上下打量了一下之后发现他比印象中长了几岁，穿着打扮似乎也比记忆中成熟了，服色稍微健康了点，应该是滨海城市的功劳吧。
“林敬言，久仰王导了。”林敬言冲他伸出了手。
说来也怪，从他这一句话说完开始，王杰希脑海中那个凝固的，老是坐在呼啸老板边上，高高瘦瘦，带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既斯文又有礼貌的灰色印象，骤然间如同吸饱了水分开始抽芽生长的植物一般，重新上色活动了起来。
被林敬言叫“王导”，王杰希是有一点不习惯的。论资历林敬言比他老不少，在他还泪流满面地钻研转型的时候林敬言就已经是呼啸的金字招牌了。跟他相熟的人里，叶修黄少天张佳乐之流是绝不用敬语的，喻文州跟他混熟前装模作样的叫过几天前辈，然后被他自己纠正过来，方士谦就更不用了，他跟王杰希是直接用“喂”、“那个谁”、“傻逼”来互相称呼的，会乖乖叫他“王导”的都是微草里资历浅一点的新人，再要不然就是投资商。
连老韩都不这么叫我了……太微妙了。
好在他脸上功夫够好，专心埋头吃韩文清夹给他的赤贝，顺便把自己不吃的虾子拨到方士谦碗里。
韩文清金口，先吃饭再谈事。
只不过谁也不会真的纯吃饭就是了。托大小眼的福，王杰希打量别人时是不太显的，而林敬言也就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举止斯文，不喝酒，讲笑话虽然都是老梗但极有分寸，别人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自然而然的进入微笑的倾听者模式。
是个好人。
是个甚至可以用“温厚”来形容的，老好人。
王杰希一向自诩看人神准，或许是托了大小眼的福，鲜少失误。
林敬言绝对是个好人，他内心里第三次发了卡。
跟韩文清谈公事其实是很方便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讨价还价有理有据，他不跟你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方士谦嘴皮子也利索，他们在霸图的会议室里连第一杯咖啡都没喝完就敲定了大部分细节，只等回去拟了正式合同送来签字。
林敬言全程安安分分做他的布景板，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安静地坐在韩文清边上，带着一副“这种问题就老韩拿主意呗我说了不算啊而且这剧本我本来也就是写着玩的不用太认真”的态度，笑眯眯地看着韩文清和方士谦讨价还价。
连谈到分红这种问题时他都是用一句“老韩你看着来呗，反正这本子确实是我写着玩的，我自己没法太去衡量他的价值，所以你就看着来吧，知道你亏不了我”，轻轻巧巧把包袱抛回给了韩文清。
他还真是没当一回事。
端的是一副三好员工模范脸。
“签约的事情就让他过几天来办，然后霸图这边老韩你多费费心。”
这是好事，王杰希心想。
他是天生的懒骨头，最不耐烦冗长的谈判，恨不得坐下来就你说二百万我回一百万最后直接一边砍一砍一百五十万成交。
所以说我喜欢老韩啊，他坐在那里听着方士谦三句话谈好了整个筹备期间的工作安排，实在没忍住，嘴角带出了一点笑意。
最好林敬言也是个不矫情的人。
一个人zuo只是zuo，两个人zuo就是灾难了。
“改剧本的时候我可能会过来几天，到时候林老师给安排个时间我们碰个头吧，因为肯定是要听一下原作想法的，别我回头乱改一通再改出穿帮戏来……”
“好啊，到时候可以直接来找我。”林敬言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解了锁递过来。
“那具体的时间我提前打电话过来约。”王杰希拨了自己的号码，把手机还给林敬言，又顺便在心里感叹了一遍林敬言真是个好人啊，手心那么暖。
最后是林敬言送他们俩去的火车站，临走之前王杰希看着林敬言的背影想，他真是太多虑了。
这可是韩文清捞回来的人啊。
02
王杰希和林敬言最终约好的时间是八月中旬。
B市一年中火烤热辣辣的那几天，王杰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收拾好行李，逃难一样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滚去了Q市避暑。
这次他都没要林敬言接，拖着箱子吹着小风直接打车去了酒店，洗完澡神清气爽的钻进被窝补了个觉，睡到夕阳西下才给林敬言打电话说自己到了。
林敬言回消息回的快，约他一小时后酒店楼下见面，还是吃海鲜。
第二天两个三好劳模就上工了，王杰希抱着一大摞资料，提着电脑被林敬言接到了家里——其实他本来想说让林敬言过来或者干脆去霸图找个地方干活，结果对方一句“反正我一个人住干脆你过来吧”，让他突然就没法拒绝了。
这人怎么这么……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用好来形容了……
改剧本这活儿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王杰希事先做足了功课，把自己有异议的部分标红，拿出来一条一条的问林敬言。
“哎这个地方……阅读理解了啊……”
“啊？”
“这哪有想表达那么多心情啊，男主当时只是随口一提，硬要说的话就是巧合，你这分析的也太多了。”
“林老师我这……怎么说呢……有种淡淡的被欺骗了感情的感觉啊，我还一直觉得这里算个转折呢。”
“这个真没有。”林敬言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这里的这个场景我总觉得是演不出来的，你看男主和男配分别站在两个屋顶上隔空喊话，隔了三四丈，说完台词之后对视，对视，然后杀手出来，丢了一堆暗器，男主还得穿越火线特意扑过去救人，还得把男配的斗篷解下来甩出去当盾牌用……有这时间不会武功的男配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王杰希吐槽完一个场景，随后又觉得其实这种细节自己不应该操心，留给动作指导去撸头发多好。
“不过其实这一场不错，但我只要一想到如果真的拍估计要吊着威亚平飞过去就想笑，尤其是还是叶修……”王杰希只恨现实中不能高呼233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哈哈哈别这样。”
林敬言跟叶修也是相熟的，随便脑补了一下叶修吊着钢丝做大鹏展翅状平飞十米，扑到喻文州身上英雄救美的场面，笑得茶水几乎从鼻孔里喷出来，憋着笑道：
“还是改成他俩坐在一个屋顶上喝酒吧。”
“林老师来跟我演一下这段，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好啊，我演叶修呗？”
“嗯。”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啊？”林敬言走上前一步站到了王杰希边上，因为他俩是在书房干活的，于是原本坐着的戏也就只能站着了。
“嗯。”
“我在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莫非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很有可能，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这里我重新断一下句，挪到下面说比较好，你接着念。”
“哦？”
“比如说……站在凶手的角度来思考……”王杰希说完这句属于喻文州的台词，微微侧了一下身，“然后这里出暗器，接文州的那句‘谁？’……”
“嗯……这时候就是这样，从这里过来……”林敬言照着剧本里的动作，比了个卸掉对方斗篷甩出去的动作，“然后回过来一下再这样救他……”左臂虚着将王杰希拦腰一抄，带着他转了两个圈。
“大概就是这样一套，感觉如何？”
“好了我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别扭了，到时候得给叶修准备一双内增高，这个动作两个身高一样的人演不成，容易变饿虎扑食。”
“王导你这么埋汰叶修他知道吗？”
“他当然知——”王杰希顺下来这一套动作，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正高兴，打算回去接着开工，结果没留神脚下，被椅子腿绊住了，身子歪歪斜斜地就要倒向桌角。
林敬言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超水平发挥了，可能跟刚刚演过一遍动作熟练有关，胳膊一横，眼明手快地捞住了王杰希，及时在他与桌角亲密接触之前力挽狂澜。
“哎哟慢点……没事吧？”
“没事……绊了一下。”王杰希就这他的手站直，“多谢。”
“这有什么，赶紧坐下吧。”
两人闭门专心改稿，吃饭一律外卖，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宅了整整三天，倒是辜负了大Q市的清凉夏日。
到王杰希回B市的前一天晚上，他终于吃到了一顿林敬言做的饭。
林敬言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出门一溜的排档饭馆差不多可以连吃半个月不重样，奈何那天下午不知道哪根老电线终于坚持不住烧断了，所有门面都只好偃旗息鼓。
林敬言问他要不要开车出去吃，王杰希当时灵感如泉涌正窝在沙发里抱着电脑奋笔疾书，手速堪比他在PK场欺负喻文州，大小拍子旋转扫把炉子SLL熔岩酸雨反重力一套带走对面那个手残的时候。他正在状态上实在不想打断，回了句随便吃点儿吧你家总不能连个挂面都没有吧。
这下换林敬言苦笑了，他家还真就是连个挂面都没有。
好在米还是有的，西红柿剩下两个，冰箱保鲜室角落里蜷缩着一小把豇豆，另有之前做好的蒜泥茄子一小盒。
林敬言问他，吃素可以吗？
吃素就吃素呗。
平心而论林敬言做菜水平是不错的，至少以家常水平来说完全过关，可惜他唯独忘了问一件事。
王杰希吃西红柿炒鸡蛋是放糖的。
林敬言到后半程才发现，王杰希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之后就没再吃第二口，专心向着豇豆茄子下筷子。
“不吃西红柿吗？”
“啊……没，没事，我们家西红柿炒鸡蛋是吃甜的，咸的有点……”
“哎哟，倒是忘了这个了。要不然回个锅给你放点糖？”
“不用没事，吃还是能吃的，微草食堂的西红柿炒鸡蛋也是咸的。”说完这句话他就夹了一块西红柿吃，并且试图洗脑自己咽下去。
林敬言看到他在说微草食堂的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表情明显的……如果非要让他形容那他只能用一个从方锐那里学来的词，ry。
“别勉强，真的。”林敬言把剩下的两个菜推向他。
“好吧……”随后他就真的不勉强自己，专心吃别的。
王杰希买的高铁票是个早班。他本来是想自己打车去的，结果林敬言一看票说，别闹那个点你要是能打到车我送个不要钱的本子给你，早点睡，明天早晨我送你去火车站。
第二天林敬言去酒店楼下接他，毫不意外接到了一个哈欠连天，困得几乎要抱着箱子睡着的王杰希。
王杰希的作息他这几天已经充分了解了，在不拍戏的时候他基本上是个两点左右睡九点多起床的人，一般他是在林敬言家干活干到十一点左右，然后林敬言送他回酒店，洗完澡之后再自己琢磨一会儿这个流程。
“估计会有点堵车，你要是困的话就稍微睡会儿吧。”林敬言看着排队的车尾说。
王杰希也不跟他装——都朝夕相处三天了还装有什么意思啊，而且他发现他不喜欢在林敬言面前装，也没必要装，歪头就睡。
林敬言等红灯时不自觉的就撇过头看他，王杰希垂着眼帘的样子特别顺眼，林敬言自己都忍不住想用“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遮住了眼眶下方淡淡的青影”这种会被编辑打死的句子来形容他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就连“真希望堵车的时间再长一点”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都只是在脑内一瞬间飞快闪过，立刻就消隐无踪了。
王杰希被轻轻推醒后的第一反应是掏手机，一看时间，挑眉问林敬言：
“你就管这个叫堵车？”语气里还带着点起床气。
“那你以为要多久啊……”
“我以为至少要堵一小时……”
林敬言在心里默默为大B市的交通点了个蜡，把车停好，帮王杰希从后备箱里拎出箱子。
不出意外，他看到王杰希下车的时候又打了个打哈欠。
林敬言发现，他有点喜欢王杰希在他面前丝毫不掩饰，本性露得彻底这一点。
“开机日定了告诉我一声，回头探班去。”
“好。”
03
叶修进组的那天，地皮仿佛降了三尺，哀鸿遍野。
因为他还有些嘉世的历史遗留问题没解决，所以耽误了一周多，连开机都只是露了一面拍了定妆照后就匆匆返回了H市，直到王杰希给他打电话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来就不用来了我去找张佳乐上”，才紧赶慢赶解决完问题奔赴影视城。
他那班飞机的时间也奇葩，凌晨两点半降落。提前两天到达的乔一帆开车来接他，到酒店时四点过几分钟，思考了一下，叶修决定还是放下东西先去片场认个路。
结果片场还真有人。
大群人估计刚散没多久，喻文州和王杰希披着外套猫在导演休息室巨大的沙发上，一人捧着一碗粥唏哩呼噜地喝，小桌子上摆着着个保温桶，盘子里还有两个茶叶蛋半块酱豆腐。
“哎呦，香菇鸡肉粥……大眼手艺渐长啊。”
叶修往沙发背上一趴，抽抽鼻子就知道这粥绝对是王杰希在酒店用小电磁炉自己熬的，而且多半也就只有喻文州能有份。
“你这么早来干嘛，上午并没有你的戏。”王杰希也是“不呛一下叶修就难受病”末期患者。
“踩盘子啊。”叶修理直气壮。
“踩完了赶紧回去补觉，今天上午拍朱雀大街的几场，都是只用龙套的过场戏，晚上拍‘紫泉宫夜宴’你先找找状态别掉链子。”
王杰希把自己碗里的半碗粥倒进喻文州碗里，茶叶蛋也推给他。
“文州你也是，吃完东西赶紧回去洗澡睡会儿，刚才咱俩说的那个就先这么办，不行再说。”
说完这话他就戴上眼镜，整个人都窝到沙发角落上去，拿着个大厚本子继续写写画画，端的是一副“你们爱干嘛干嘛当我不存在就行了”的逐客脸。
喻文州剥了个茶叶蛋自己吃了，然后抬起胳膊，让叶修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碗粥，转脸盯着王杰希的黑眼圈看了半天。
“你又不睡？”
“我躺会儿就行了，不困。”这次他连头都不抬了。
“过场戏小高拍就行了吧？你今天上午不睡，下午叶修来试造型也睡不了，晚上又得拍到一两点，这不行。”喻文州难得强硬一次，“叶修刚过来也没车，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下午再来。”
“大眼你就让你那小徒弟锻炼锻炼吧，好歹也挂着现场副导演的头衔呢。”嚼着茶叶蛋，叶修秉持着吃人嘴短的心态，难得帮一次腔。
二对一，王杰希反对无效。
他说不困不过是就着三点多喝的一杯浓咖啡的劲头，吃完东西再加上咖啡因的效力逐渐消散，回酒店的十几分钟车程里王杰希在后座上东倒西歪，下车时连前排两个人动没动都懒得管，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让你们睡觉你们就真的好好去睡觉啊”，之后就抱着笔记本和外套梦游一般地上去了。
“你那边都解决了？”喻文州开小号刷着微博，故意不抬头看叶修。
“不解决完大眼怎么放心让我进组。”叶修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刷新着客户端——实际上这个点也着实没什么可刷的，没打算把话题继续下去。
“上楼吧。”他凑过去亲了一下喻文州嘴角，又重复了一遍：“上楼睡觉。”
“嗯。”喻文州的答应带了点笑，回亲了他一下，“晚安。”
叶修喻文州王杰希这三个人里，叶修是摄影专业后来半路出家转的表演系，喻文州是先学文学结果被拉去玩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唯独王杰希是根正苗红导演系科班出身。
至于他们仨在学校里如何如何，最终成为无数人噩梦级别的校园传说的事迹，我们还是暂且按下不表。
王杰希这一星期里终于睡了个超过七个小时的觉，睡醒之后一看小徒弟给自己留了份还热乎的葱爆羊肉盖饭，心情大好，连到片场打招呼时都格外和颜悦色。
叶修和喻文州比他早来了一会儿，喻文州没换衣服，在角落里跟女主角之一的舒可欣对戏。叶修的造型做了一大半，柳非一看王杰希来了，赶紧把人叫进来让他先看。
“还不错。”
王杰希在用挑猪肉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之后点了头，鸡蛋里挑骨头的把他的发冠往后挪了一点，又重新捡一只乌木的簪子，替掉了之前发型师选的绿檀。退后几步盯着他看了半天，随即思考了几秒钟之后说：
“叶修你站起来一下。”
好吧，问题来了。
“按我的标准来说其实你应该先减肥……”
“我去你真当人人都跟你一样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啊，而且哥身材还是很标准的好吗。”
“呵呵，有本事拿BMI来说话啊，柳非再去拿个内增高来，还是差点。”
“不是吧大眼……”叶修本来是比王杰希矮那么一点点的，古装戏的靴子底又厚，一穿上倒是显得两个人差不多高了，“我觉得差不多啊。”
“单看是差不多，但是站在文州边上的话有点不够。”王杰希在他头顶上比划了一下，“不多，就三厘米而已，不能让你们两个显得差太多。”
说完他又凑到叶修耳边小声挪揄了一句：“让你体验一下最萌身高差啊。”
工作状态的王杰希其实是很可怕的。
比起喻文州的带队风格，他在片场的状态更倾向于“我就是上帝，你们有意见有问题可以提，也可以跟我商量，合理的我会接受。但是我不回答愚蠢的问题，也不要反驳我已经决定好不会更改的事项”。
“紫泉宫夜宴”是全片第一场大场面戏，后面很多的伏笔和暗线都是从这一场里埋下，因此所有人都格外上心。
“叶修上殿的姿势不对，重来。
“舒可欣表情自然一点，你是第一次见文州，对他要表现出又好奇又仰慕的心态，不是他欠了你钱的脸，重来。
“是带一点少女比较天真灵动的感觉不是嫖的感觉，注意你演的是公主，眼神太露了，重来。
“文州你也是，你本色一点好不好……直接把打机锋的台词正常一点说出来，带点笑就行，不要在这种时候做狐狸脸，重来。
“叶修你第三次说错台词了，重来。
“叶修你到底行不行……还有舒可怡注意，头低一点，在一列侍女中间让自己不要太显眼，目光不要和公主对上，再来。
“文州你告诉我叶修是偷偷在桌子下面摸你手吃你豆腐了么，为什么‘原来是您，久仰大名’这八个字你吃螺丝了三次？他要是的话你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皇上，臣妾冤枉，明明是喻贵妃沉迷于臣妾的美色不能自拔，才会一直语无伦次的——”
“滚。”
拍到第十九条的时候王杰希终于满意，手一挥过了。
“感觉回到了当年拍毕业短片的时候啊，好久没在跟叶修对戏的时候被你喊过卡了。”喻文州拿了瓶水坐到王杰希边上，跟他一起看方才拍的几段。
“你不要让我回想起来当年你和叶修一场追自行车的戏拍了三十多条才过的记忆好吗，我在后面追着你们拍，跑的腿都快断了……”
王杰希把画面冲他转过去一点，他们俩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微妙气场，能凑进去的大概只有叶修——而叶修此时正在抹红花油，他一个上殿下跪的动作拍了十几次，老胳膊老腿有些吃不消。
“你还记着呢……啊这里衔接有点不太好，到时候看着剪一下吧。”
“你别转移话题，这里肯定要剪的。”
“既然你对那场如此耿耿于怀，我也就不得不提一下，当时好像有个人在我追叶修追着追着不小心跑过了撞到车上，两个人一起被车带翻在地上疼的哎呦啊呦的时候，不仅不来扶我们，还举着摄像机一阵猛拍美其名曰‘自然真实’，这个人是谁来着……我不记得了啊？”
“喻文州你学坏了你知道吗……”
“我可不是跟叶修学的^ ^”
这话说罢喻文州就站起来揽着王杰希肩膀来了张自拍，还发了微博。
微博内容只有三个字。
“跟王导。”
04
林敬言原本是来玩顺便探班的，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了来探班顺便玩儿。
然后他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全剧组最受欢迎的人。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会带投喂来。
还是要归结于他在跟王杰希那短短的几天相处中留下的几分欣赏和好感，再加上多少比较熟悉他的吃货属性，林敬言带的投喂通常是几个清清爽爽的炒菜，这样王杰希就不用吃他最讨厌吃的盒饭——王杰希对剧组的鱼香肉丝盒饭和青椒肉丝盒饭简直深恶痛绝，他不用吃盒饭，心情就会比较好，王杰希心情比较好，拍戏时就会耐心一些，NG多几条他也不会骂人。
这是真的，叶修亲测有效。
于是林敬言就在无意中成了全剧组最受欢迎的人。
一来二去，他跟王杰希之间的好感度也就以一种突飞猛进的速度在暴涨。
王杰希中午通常是不睡午觉的，这人在找到感觉时精力充沛得惊人，只要睡够七个小时第二天可以全天精神奕奕。午休时间通常都被他用来画设定和分镜草图玩了，这时候林敬言通常就坐在他边上看，然后偶尔提出一些意见，两人讨论几句，重复以上过程。
剧组取景是在一个稍远的偏僻地方，想吃饭要么就从几家专做盒饭的店里叫，要么就去唯一的一家火锅店。
当然了，开车回镇上吃也是可以的，不过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拍摄期间只能是奢望了。
这天中午叶修和喻文州拍完了自己的戏份之后在导演休息室里闲着，一个刷微博一个看电影，王杰希突然探进头来说了一句。
“下午整个布景要重新改，拍双女主的几大段戏，到明天下午才有你们俩的戏，爱干嘛干嘛去吧放你们二十四小时假。”
近似于玩笑的暗示。
等喻文州收拾好东西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又探头进来，这次是盯着叶修。
“明天下午文州有换衣服的戏，你要是敢留一个印子看我不揍你的。”
不过天大地大还是胃口最大，正所谓保暖才能思淫欲，叶修还是决定先去吃个火锅安抚一下被盒饭虐待了好几天的胃。
下午两点多火锅店里没什么人。
只有靠窗边位置坐着的王杰希和林敬言。
王杰希和林敬言。
“大眼和老林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机智的在对方发现之前就拐进了隔着屏风的大厅另一边的叶修问喻文州。
“他俩不是从探班的第一天就表现的挺熟的吗？每天都一块儿吃饭，林老师还帮他看分镜。”
喻文州其实很想嘲笑一下叶修这个明明没做亏心事但非要表现得如同撞破了什么一样的举动。
“之前他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过，头一次碰到林老师这种他说什么都‘好好好改改改’的编剧。”
“哈哈哈老林不就是那样的，而且大眼有分寸啊，那可不就是‘好好好改改改’。”
叶修手上划着菜单，他跟喻文州并排坐着，对面的玻璃正好把另外一边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反射出来，连偷瞄的功夫都剩下了。
林敬言给王杰希夹了午餐肉。
林敬言下了半盘羊肉，捞起来之后全放进了王杰希盘子里。
王杰希投桃报李，给林敬言涮了一串大虾。
林敬言不知道讲了什么，把王杰希逗得差点把碗扣了。
王杰希大概是就着刚才的话题，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在餐巾纸上画起了草图，然后拎起来给林敬言看，林敬言这下也被他逗笑了，拍案叫绝。
林敬言给王杰希剥了个橘子。
王杰希接过来笑眯眯地吃了。
“文州啊……这真的不是我想太多……”叶修连火锅都不吃了，专心看起了八卦，“一定是我们错过了些什么……”
“嗯。”喻文州不动声色地吃掉了最后一条黄辣丁，附和状点头。
“我叫林敬言，三十多岁了，万万没想到……”
林敬言是从来没想过“情不知所起”这句话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属于相亲的，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句话放到写剧本的人身上也一样。
这五个字放到剧本里或许很美，但是一旦发生到现实中，通常只能写作暗恋读作无疾而终。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爱上了一个大龄文艺青年。”
不要质疑为什么林敬言会给王杰希盖上文艺青年的章，因为他就是。
这一点林敬言在他们相处的第一个小时就看透了。
他只是不喜欢表现出来而已，但无意之间总会带出来那么一点，读懂了的人就是读懂了，读不懂的人也永远读不懂。
所以他知道怎么在交谈时把话题都维持在让两个人都舒服的节奏上——因为林敬言也曾经是个大龄文艺青年，曾经是。
用大白话说，他懂啊。
王杰希跟林敬言不一样，林敬言是标准的土象星座，小富即安，心甘情愿，常怀感恩之心，那么一丁点儿的野心藏得严严实实，不提也罢。
但这并不代表林敬言不懂他。相反，林敬言从一开始就懂他。
王杰希把所有的温柔、跳脱、坚持、才华横溢都放在那里，就像浩瀚宇宙中一颗孤独自转的恒星，发着光，等着有个人循着光来，找到他。
林敬言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慢慢的靠近这颗恒星。
他会不自觉的开始在意这个人，他对王杰希有好奇心——这样说好像有点OOC，因为显然王杰希才是他们两个人之中好奇心更强的那个——并且，他跟王杰希从相识到熟稔的过程中带着各种意外，不确定性和戏剧冲突。
而且王杰希是个导演。林敬言还记得他二十出头时发过的毒誓呢——这辈子都不要跟导演谈恋爱，除非那是个会好声好气询问他修改意见，认真听他解释字里行间一言一行中包涵深意的导演。
——好吧，王杰希是。
或许就像王杰希说的，他们一开始根本不熟。
通常来说，一个人说“不熟”的时候代表拒绝，但是往往也透出“请你来读懂我，跟我熟起来”的意味，尤其是当这个人是王杰希的时候。
“熟”是一个过程。
短短几天就能让他们俩熟起来，掌握一些彼此的小习惯，也在性格上了解得更透彻。
敏锐如王杰希怎么会不懂他接近过来的意思，但他没有拒绝林敬言去读自己——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想的话他会直白地回绝掉，王杰希在这方面是个十足的懒人，他懒得跟你去玩敌进我退敌暗我明那一套，在这方面他令人意外地干脆直白。
但他并没有拒绝，反而在林敬言面前卸掉不必要的装模作样，叫他“林老师”，吃他送的便当并且只吃自己喜欢的部分，旁若无人的在拍摄间隙把他拽到角落里改起剧本，表现得轻松自然。换言之，人都站在这里给他读了，就像一本书已经被你翻开了扉页。
只要用心，又有什么是读不懂的呢？
并且，在阅过千帆写滥了所有爱情故事开头，堪称纸上谈兵恋爱大师的林敬言看来，去掉毫无意义的患得患失和矫情，不谈诸如一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之类的不切实际，喜欢的话就去靠近去努力，我单身你未娶，坦坦荡荡有何不可？
感情的初始原本就是不能用熟不熟来判断的，无非四个字，顺其自然而已。
顺其自然地去靠近就好。
至少是彼此懂对方的，这样的开始已经比大部分糟糕的偶像剧开头都要好太多。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林敬言想，或许这句话可以作为他跟王杰希这个故事的剧本开头。
千言万语最终归为一句：
“要不要再加盘羊肉？”
05
“啊……嗯……轻点…………”
“现在轻点的话等下会比较难受，真的没关系？”
“那还是现在就……嗯………………文州…………别……唔…………”
“这里？”
“啊——————”
“文州你们红花油擦好了没有？好了就准备下一场吧。”
王杰希把抱着一大摞资料丢进沙发边上的纸箱里，怜悯的看了一眼在沙发上趴成大字型，衣服裤子都脱了一半露着后腰正在让喻文州给他推红花油的叶修。
“还撑得住吗？不行的话就……”
“我说撑不住你会删戏吗……”
叶修的脸埋在靠垫里，原本就带着颤的声音被棉织物吸收了大半，硬是让王杰希有了自己其实是在拍灾难片的错觉。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说，我有止痛药。”
听完这句话弹起来垂死挣扎了一下的叶修又摔回了沙发里。这下王杰希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拍灾难片了，叶修饰刚从瓦砾堆里被挖出来的路人。
喻文州的打戏是公认的烂，连比划都比划不成样的那种烂——喻文州把这归结于他上学时体弱多病没参加过军训连军体拳都没学过。于是王杰希删了他所有的打戏，只留了几个近身比划的镜头，让他乖乖地做狗头军师。
但叶修不行，他们俩总得出一个能打的，于是“打戏虽然挺烂但是又没那么烂”的叶修就只能硬上了。王杰希绝对没故意坑他，能用替身的地方绝对不让他亲自上，但这也架不住武打场面实在是多，两天下来把叶修蹂躏得如同霜打过的白菜。
这天晚上他们拍的正巧就是当初林敬言和王杰希反复改过的那一场，王杰希自己还不放心，非要拉着林敬言坐在自己边上监场，刚吃完晚饭就把他连环call了过来。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啊？”叶修故意把笑容勾得大了一点，摇晃着酒壶坐到了喻文州边上。
“嗯。”喻文州托着下巴胡乱应了他，拢了拢自己的斗篷，眼睛里思绪万千，他最擅长这样的角色。
“我在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莫非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叶修把酒壶递过去。
“很有可能，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喻文州听了他这话，像是困扰了很久的谜题突然解开一般，激动得站了起来。
“嗯？”
“比如说……站在凶手的角度来思考……”
他说完这句，极快地偏了一下头，手中扣了几枚暗器。
“谁？”
这话说完后叶修原本应该一个飞扑把他扑倒避过第一波弓箭，然后再解了斗篷挡住第二波暗器。然而实际情况是，叶修站起来时脚下一拐，扑是扑了，但不知道是崴到了还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自己叽里咕噜的滚了半圈后就往屋顶外面摔。
“叶修？！”
喻文州也顾不得自己还被叶修推成一个半坐的姿势，手脚并用的翻身扑过去——他发誓自己的四肢协调性这辈子都没这么好过，险险地在叶修的上半身也要滚下去时拽住了他。
“艾玛吓死了，这瓦怎么有个坑……”叶修就着他的手爬上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第二句是“文州你怎么就那么冲上来了，我吊着威亚呢摔不着啊……”
“忘了……”
“你……”
“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这是二层屋顶了……”
喻文州的声音还有点抖，他是真被这一下吓着了，脸色煞白。刚才扑过来时一路膝盖着地，被瓦片磕地都没知觉了，坐在屋檐上半天没站起来，手心还蹭破了一大块。
“你啊……”
叶修把他蹭破皮的那只手拉过来，用自己的双手覆住。
“我没事，文州，放心。”
叶修这一摔把剧组的人也吓得够呛，全都簇拥到楼下。
“休息一刻钟，文州去上一下药。叶修还能拍么？”王杰希看着他们俩安全落地，终于也放下心来，推着喻文州赶紧去上药。
“没事没事，喝口水就好。”
叶修脱了靴子看了看脚踝，没肿没青，稍微活动了几圈后原地跳了两下，确定没事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另外一边早有小助理开了药箱，用酒精棉给喻文州擦干净伤口再贴上胶布，好在他蹭破的地方是掌根处，并不明显，在肉色胶布的边缘拍上点粉后几乎看不出痕迹。
“等下卸妆的时候记得再消一遍毒。”王杰希叮嘱他，“你们俩缓缓，好了就继续。”
结果等到继续的时候，受惊又受伤的喻文州倒是没事，反倒是叶修有点别别扭扭的。
“叶修？”
王杰希叫了停，在下面拿着喇叭喊他。
“怎么了？”屋顶上面喻文州也问他，结果还没等回话，跟叶修眼神一对上就懂了。
“噗……我没事儿啊，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真的？”
叶修知道自己刚才明显是虚了一下，本来都要推喻文州了，结果硬生生的把手换了个位置，动作一下就僵住了。
“我没事，叶修，放心。”这次是喻文州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叶修手里。
“好这一条过了，休息十分钟换道具。舒可欣准备，到你和叶修的戏了。”
王杰希伸了个懒腰，转头看了看坐在他旁边拿平板电脑外接了键盘正在码字的林敬言。
林敬言的工作状态比他要平和安稳得多。就见他戴着平光镜，平板用两个小支架支起来，打字速度不快不慢，时而停下来托腮思考一会儿，表情变化也很小。
“在写新的偶像剧吗？”王杰希忍不住歪头过去问。
“嗯……也不能算偶像剧吧……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写这种题材。”林敬言把平板递给他，“写着玩试一下。”
“夜间徘徊于剧组的幽灵……好吧，你这算是就地取材啊……”王杰希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他再顺着读了几页，表情忽然有点认真了起来。
“我觉得……这展开还不错啊？！”
“哈哈哈是吗？”
“嗯……真的挺不错的……前面的晚上给我看看，我有点想拍这个。”
“诶？”林敬言的表情大概只能用惊愕来形容了，他大概是觉得有点无力，“我写着玩的啊……”
“林老师啊……你还有多少写着玩的东西，都赶紧拿出来给我吧……”王杰希一脸遗憾。
林敬言的电视剧剧本因为风格要求偏向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之类的舒缓言情风，就像道边的花枝安然绽放一派平和的美丽。但是他搞的电影剧本真的完全不一样，正因为是玩票作，没了约束所以反而不显刻意。剧情张力极强，仿佛还带着点毒性，让人一下就能读出之中的老辣之处，正合王杰希的眼缘。这种被他称之为“写着玩的东西”，在王杰希看来可是稳稳胜过每年送到他手里的八成剧本。
“哎……你觉得好的话回头都拿给你玩儿好了……”林敬言笑笑，他倒是也有点期待自己的游戏之作会被王杰希玩出什么花样来，“倒是也谈不上什么懂不懂，没多深刻，你知道就行。”
王杰希自觉这个试探抛得剑走偏锋不着痕迹，却被林敬言以一个温柔的直球形态送了回来。
他当然知道。
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直以来他都观察着。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有点喜欢上林敬言了的。
“感情”是最由不得人不顺其自然的东西，不然他不会这样放任林敬言，放任他如同一条深水静流的暗河般靠近自己，温柔的，悄无声息地环绕过来。
如果林敬言是暗河，那他就是自己将船驶上河面的船工。
这一刻他也觉得，只恨相逢太晚，幸而倾盖如故。
“唉……别说了，速速呈上来。搞不好还能赶上个明年贺岁档。”
06
Q：王导这是第一次尝试新派武侠剧吧，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剧本呢？
A：因为当时是拿了很多剧本过来嘛，然后一眼就“诶？”觉得这个特别有意思，觉得就是“啊，我想拍这个”。
Q：一见钟情吗？
A：嗯……有点儿？【笑
Q：这也是跟林老师初次合作吧？
A：对的，在这之前我都不认识他，看到这名字还问叶修“这谁啊”。然后第二天见了面之后就……反正当时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竟然跟我说“我写着玩儿的你随意”，觉得这人怎么这样啊。
Q：不过片子出来的效果还是很好的吧？
A：嗯，他挺让着我的，我提的修改意见，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他都能接受。不能改的部分他也是特别好声好气的跟你一点一点的讲为什么这么写，为什么不能改，慢慢的去说服你。
Q：那王导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么？
A：我还好吧，这个跟对剧本的理解程度有关。
Q：这一次合作完有什么想法吗？
A：目前还是要看这一部的反响如何，因为已经看了后续的一个故事，公司的意思就是如果市场反响好直接上续集。再有就是之前看了林老师写着玩的另外一本，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想以独立电影或者短片的形式搞一下。
Q：阵容之类的王导有中意的吗？
A：嗯……续集的话主角肯定还是叶修跟文州，然后下一部会加入一个新的角色，至于具体的内容还是得再跟林老师商量一下。
Q：王导三句不离林老师啊，看样子是合作的很愉快。
A：噗，没错啊……我还……挺期待下一次的。
王杰希的专访是在宣传的中段放出来的。他们为了宣传新剧全国基本走了一遍，最后一站是霸图的大本营Q市。
这一次是霸图的小助理开着SUV来接他们，王杰希拎着箱子上了车就开始靠着窗户补觉。喻文州坐在他和叶修中间，看着这俩一边一个把脑袋靠在窗户上，瞬间有种回到了校园时代的错觉，玩心大起，双臂一伸来了个两手抱花。
“别闹。”王杰希笑着推他。
“大眼你就让文州体验一把左拥右抱的快感呗，反正他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叶修把下巴搁在喻文州肩膀上跟着一起调笑他，带了点不知道哪来的炫耀，颇有身为红玫瑰的自觉。
“不过你只能当白玫瑰了，天边的孤月哟～～你为谁停留～～～”
“幼稚。”白玫瑰，哦不王杰希隔着喻文州伸手掐了一把叶修的大腿。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有快两个月没见林敬言了。
而距离林敬言跟他告白，也有这么长时间了。
林敬言跟他告白那天是杀青宴当晚，他来的时候正赶上王杰希最后过完一遍初剪，宣布还有两个镜头需要补拍，拍完就大功告成。
这两场也简单，一场是舒可怡和喻文州在游廊上对话的内容，台词不过四五句，一遍就过。
另一场则是叶修和喻文州的斗嘴戏。林敬言一路打着招呼过来，坐到王杰希边上时他正在反复跟叶修强调“是斗嘴不是调情，当然了你要非说他是调情也没什么错不过太露骨会被剪刀手，所以你还是纯洁一点儿”。
“来了？”王杰希冲他点了下头，意思是等会儿再说，他还是不放心，转身又叮嘱叶修一句“注意尺度”才喊了开始。
当天晚上就是杀青宴，全剧组的人包了个馆子的二层，可劲儿的胡吃海塞，从晚上七点多吃到快十一点，最后干脆搬了整箱的啤酒开始瞎疯瞎闹。
王杰希的酒量大约也就是比叶修和喻文州好那么一点儿的水平，他一见集火攻势转向自己，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从侧门闪到小露台打算从小楼梯撤退。
结果他一上小露台就看到林敬言捏着罐啤酒，对着月亮做思考人生状。
“你不冷啊……穿这么点就上来。”
“还行，反正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倒是。里面估计不知道要闹到几点，反正账已经结了，我们先走吧。”被一月初的冷风一吹王杰希觉得自己终于清醒了点，拢了拢大衣。
“王杰希。”在他准备沿着破旧的铸铁楼梯走下去时，林敬言突然叫了他。
“嗯？”王杰希把迈下台阶的一只脚收回来，转身，定定地看回过去。
他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才是傻子。
“王杰希，我喜欢你。”这句话从林敬言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带了点温软，却又不容置疑。
“嗯。”
“嗯是怎么回事……”
林敬言本来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身为霸图人死也要死得痛快淋漓，结果王杰希竟然用“嗯”来回答他，让他很想问一句“几个意思？”来表达内心的纠结之情。
然而他也确实问出来了。
“就‘嗯’啊，我知道了。”王杰希歪头，带着几分醉意笑起来。
“答复呢？”
“嗯……让我考虑考虑……”
没立刻答应的原因是什么，第二天王杰希一觉醒来时伴着头痛忘得一干二净，他只记得林敬言低下头来，在他侧脸印了个带着酒精味儿的吻。
“等你想好，我先收个定金。”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没答应林敬言呢，王杰希靠着喻文州肩膀叹了口气，他觉得这要成为他人生中一个永远的未解之谜了。
就姑且当做是莫名其妙的“理智”在做最后一点挣扎，单纯的“需要时间考虑”吧。
一点时间就好，因为和林敬言谈恋爱，原本就是一件舒心到让人没什么挣扎欲望的事，大概更多的是需要考虑异地恋的诸多不便，以及谁住谁家这种问题吧。
真是没救了，王杰希想。
主创发布会之后就是和各大赞助商的酒会。林敬言到的时候冲他笑了笑，随后就坐到韩文清旁边，像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安安分分当他的布景板，偶尔往这边扫两眼，目光对上时笑的一派温柔。
他今天穿了件靛蓝色的西装，看着就是一副低调温柔老好人的标配，虽然王杰希知道他后腰大概贴了一排暖宝宝，才能扛住刚才那一小段室外通道的寒风，继续露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笑来。
这人真是……
王杰希又陷入了有槽无处吐的地步。
酒会结束后韩文清叫车来送他们回酒店，王杰希装作收拾东西，故意磨磨蹭蹭落到最后才出来。
林敬言今晚没喝酒，他那辆已经有些年头了的大众停在韩文清的车后面。见王杰希出来，他降下了车窗冲他招手。
于是王杰希在叶修和喻文州“哎哟哟”和“要幸福啊”的目送之下上了贼船，好吧，贼车。
“要解酒药吗？侧面第二个格子里有，还有水。”
“嗯。”扒拉出两片药吞了。
“你知道吗，你现在一说‘嗯’我就条件反射。”林敬言低低的笑了两声。
“那总比我说‘不’来的要好吧。”王杰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自己先被逗得笑起来。
“那你还是‘嗯’吧，我说‘跟我在一起’，然后你说‘嗯’，就行了。”
最终还是林敬言把话题开了头，王杰希的专访他是好好看了的，字里行间，每一个字都掰开揉碎的看过。如果这样他还不能确定王杰希的意思，那他真的是白写了十多年言情，枉为金牌编剧了。
“什么啊……”王杰希抗议了一下，“我能以‘咱俩不熟’为理由拒绝么？”
“你自己说过的啊，不熟，不过可以试试……所以就试试呗？”
“叶修又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卖我……”王杰希翻了个白眼，他还想最后在挣扎一下，结果却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好吧……”
“嗯。”
这次是他从副驾驶座凑过去，回了一个吻。
Fin
简单粗暴的FT
啊……谢谢大家收下这份安利！这篇文其实是给山栀子的生贺，但是一不小心就写多了【咳咳】林王挺萌的大家来吃一吃呗！
娱乐圈paro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写，一切概念来源于百度，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大家别笑话我【【
里面有一些向心友致敬的地方，也感谢心友一直以来给我评论！
最后特别感谢教主给我校对排版！叶喻线是献给你的！大家也来买一买教主的叶喻安利呗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