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糖凤梨

犀照=九歌千里/千歌

垃圾导演,垃圾编剧。

找人戳微博:weibo.com/xizhao1412

 

【喻王】明月霜雪

算是对全职圈一个正式的告别吧。

本篇收录于合刊《万象须臾》中,当时是用槿苔这个马甲写的【笑】

小标题是“王杰希做了一个决定”,正式的名字是这个。当然啦,跟以前一样,标题和内容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字数合计:10609


————


楔子


“哈哈哈,吓到了吗?”

高英杰跳起来退后了一步,他确实被吓了一跳。

他迷迷糊糊的想,这观里供的明明是个蓝衣金带,手持长杖的神仙,结果却来了个绿衫银冠背着拂尘的,还翘着腿坐在长案上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可问题是除了神仙,又有谁能踩着星光和云朵,从半空中“呯”的一下突然出现在金身宝象面前呢?

——总不会是他跪了太长时间,出现幻觉了吧?


“还醒着?”那人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不是有愿望吗?又不说了?”

“啊啊——不,不是,我我我——”高英杰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痛恨自己这个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来的性格,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才仿佛用尽出生以来所有的勇气似的憋出一句超大声的:“我有愿望!请您让村子里下雨吧!”

“诶?下雨啊……”那人抽出一张写满了龙飞凤舞的符纸出来,默念了几句,随后两指一捻凭空化了,转瞬间地平线上就聚起了雨云,电闪雷鸣。“大概只能做成这样了,这东西是人家送的,毕竟不是本家行当,你让我帮你打架可能都比这个强点,不过也应该够了……还有什么?”

“啊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哥哥的眼睛不好,光线一暗就跟瞎子一样……”高英杰拧着衣角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于得寸进尺了。

“这有何难……喏,拿去用水化开一颗,连服三天便是瞎子也能医好了。”随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个浅绿流苏的荷包扔过来,高英杰捏了捏,里面约摸有十几颗小指肚大小的丸子。“这不算愿望,微草中人行走世间,看诊开药是该做的本分。”

这神仙也太好说话了,高英杰想,但问题是他好像也没什么愿望了。

“嗯……唔…………”他又支吾了半天,崩出一句“能让下个月也下雨吗?”来。

“噗……”神仙大概是觉得这小孩简直傻气得可爱,偏偏又有一颗赤诚之心,忍不住开口逗两句:“你不为自己求金榜题名,家财万贯,在这儿跪了一天把我等出来,就为了下个雨?”

“我……我…………”高英杰又说不出话来了。

“杰希啊,你还逗他,小心把人家吓着了。”一把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高英杰觉得自己大概从今天起,知道要怎么分辨神仙和凡人了。


进来这人打扮得眼熟——高英杰仔细一看,蓝衣金带,背着乌沉沉的杖子一柄,可不就是殿前供着的那位。

“哎呀,正主来追究越厨代庖之过了。”被叫做“杰希”的人笑着开口。

“说什么呢……”来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感应到你把我送的符用了,以为你碰上什么事儿了,所以才来看看……原来是大掌门跑这儿充雨神来了。”

“降雨是小事,到并不只是为了这个……文州,你看这孩子。”

“还真是……果然啊你……”

高英杰就在这段高深莫测的对话中被蓝衣神仙塞了一枚珠子握在手心里,随后珠子绽出炫目的绿色光芒,他听着绿衣神仙略微带出来点炫耀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想也没想的就应了那句“以你的根骨天赋来看,估计用不了百年就能入神魂,运气好的话直接结丹也不是没可能,所以说……要不要入微草修仙啊?”

这就是未来的微草掌门对于和自家师傅以及蓝雨掌门初见时的记忆。




山中无甲子这句话倒是一点没错,高英杰去看自己姐姐出嫁时坐的是王杰希指派的马车,等到他最小的弟弟娶亲时就变成了飞剑,到了他母亲过世时,高英杰早已过了引气结成金丹,学会五鬼缩地之术,日行千里了。

“英杰,你到后山来。”王杰希用传音叫他。

“是,师父。”他背起晨露,在山间几个轻巧的纵跃,便到了王杰希日常所居的小镜湖畔。

——他倒是并不意外喻文州也在这里,倒不如说,喻文州不在这里才会让他意外,这位蓝雨掌门自从几十年前正式晋升元神真人后便不务正业了起来,时不时换了身常服就悄悄跑过来。

王杰希在湖中心一块打磨得平整的白色巨石上支了个棋盘,跟他有一步没一步的下着,见高英杰来了就把棋盘推到一边,整了整衣衫站好,用极随意的语气道:“来了?坐好吧,注意用心看。文州,可以开始了。”

“行,说好点到为止的,可别出尔反尔。”喻文州也拍拍下摆站起来,灭神凭空出现,一抬手就是四五个咒术环绕周身,凝而不发。

“打疼了你可以哭,我保证不笑话。”

“这可不好,传出去对微草掌门的名声可有碍得很。”喻文州还有工夫说笑,兔起鹘落间两人已经在水面上交换了数十招。

“说什么呢你,留神吧……”王杰希不等他接话,手腕连转做了几个极复杂的手势,灭绝星尘青芒大绽,瞬间完成了转守为攻的变幻。

两人平时是经常交手的,因此对招数变化都极为熟悉,分出胜负不过是瞬间的事——喻文州使了个从未用过的新术法,趁着王杰希收招来不及变化时抢到先机,刮落了他一缕头发。

“啧……看看你们这喻掌门,偷偷的琢磨出新招式就在我身上练。”招出数个纸傀儡指挥它们收拾好被弄乱的湖边和亭子,王杰希又坐回棋盘边上,语气还是淡淡的问道:“说说吧,看出来多少?”

“唔……”高英杰仿佛瞬间又回到了自己初入宗门,被王杰希考校功课时战战兢兢的状态,略微理了理顺序慢慢开始说:“因为宗门布阵的关系,本来就更适合风系功法的施展,所以师父稍微展些地利的便宜……嗯,算是点到为止吧,您只用了剑术做配合,法宝和仙术之类的都没用上,有去无回的杀招也没有,喻掌门也一样。场面上来说前面基本上算是比划,只有最后那三下算是认真的,师父收招略快了些,才会被刮了几根头发下来……这种级数的过招自是不碍事的,但是若赶上不得不分胜负的场合就算是破绽……不过那种场合的话,也就没这么多碍手碍脚的限制,可以借助法宝之力了。”

“不错,算是可以了。”王杰希听他说完,转头看了看喻文州,“你觉得呢?能从这几下看出这么多,算是可以了吧。”

“已经很不错了,你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未必有这种眼力。”

“你非要拉我下水是不是……”

“那可不是,行了,不闹你了……这下可算放心了吧?”

“总不可能真真正正放下心来的,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王杰希叹口气,拉了高英杰在自己身边坐下,从腰间解了自己的掌门信物给他。“英杰,从明日起你暂代掌门,为师要闭死关了。”

“师父?!这……”

他没容高英杰反驳,甚至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给他,直接继续说了下去。

“我自晋升元神后便一直道心不稳,如今已经到了掩饰不住的地步,雷劫或许还有望靠着法宝硬抗,但天人五衰是绝熬不过的,再不闭关于微草有害无益。

你也不想哪天我突然大开杀戒屠了微草满门吧?

门内诸多事务你也熟得很了,我已算过百年内无大事,没什么可担心的。有不懂的就去问你邓师叔和方师叔,你本就是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自身修为进益极快,加上心思纯正又有诸多法宝护持,几次闯关均是有惊无险,如今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管去做就是了。”

王杰希说完这话之后就示意高英杰可以退下,转头对上了喻文州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文州,别劝我,你明知道我道心不稳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然而王杰希这个死关闭得却是很惨淡的。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闭关”这种修行方式压根就不适合自己,完全不适合。

从小开始,莫名其妙的提前出关结果踩到禁制的人是他,没完全辟谷中途清醒差点饿死自己的人是他,因为太无聊试验剑术把闭关的洞府轰塌了的人还是他。

在微草后山坐了二十年死关,王杰希觉得自己非但没有一丝长进,烦恼反而比进来时还多。

罢了,他在继续坐下去早晚有一天要么炸了自己要么炸了微草和现在赶紧走越远越好说不定碰到奇遇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不过在推演出或许有些许机缘在这个西荒边缘的遗迹中之后,王杰希其实是带着那么一点不情愿上路的。

西荒是他很少去涉及的地方,在漫山苍翠,连空气都带着一丝明朗爽快的微草呆得太久,免不了生出一丝对这种狂风飞沙、干枯暗沉环境的嫌弃来。

结果等他到了遗迹门口,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又乱了。


“这么晚才来,又被琐事绊住了?”喻文州抱着灭神,斜斜地靠在门柱上,见他来了,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你……”王杰希无语,“你来干嘛!”

“不放心你啊,所以就来了。会推算的又不止你一个,而且……我也是大概能猜到你呆不住的。”喻文州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王杰希知道他是在说几年前两人在探索某个洞府时齐齐晋了金丹,却因为意外无法回宗门,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小千世界双双闭关稳固境界的事。到现在他还能清楚的记起来喻文州出关时看到他在江上扮渔夫,串起一大串鱼在洞府门口晾干时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才道:

“要你多事,蓝雨掌门就这样把自己置于险境真的好吗?”

“瞧你这话说的,就跟你不是微草掌门似的。”

“我还真不是。”王杰希越过他开始自顾自的解禁制,“你不是亲眼看着我把信物交出去的嘛……如今这遗迹里有我的机缘,哪怕机会渺茫,是生是死我都要去闯一闯的。但是你不一样,文州,你与我不同,掌门于我来说不过是修行的一部分,微草去了一个我,还有师傅、师祖。但蓝雨那边魏琛前辈和方世镜前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和少天是蓝雨的顶梁柱,万一有个好歹……”

“那你觉得,我都跟到这儿了,就能放下心来让你一个人去闯了?”喻文州帮他解了第三层禁制,抿了抿嘴。“大道面前是祭场,凶险无数,这一点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不违本心四个字有多难你也不会不知道……至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怎么办呢。王杰希只好给了他一个“你说服我了”的表情,摸出八卦盘解了最后一道禁制走进去。


这遗迹是标准的地宫制式,两人进门不远便感到一股极大的压力,因此也就不依靠外物,全凭本身的灵识感应周围。

“好大……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压力来自于地脉本身……先试试这个吧。”王杰希双掌一搓,凭空放出两只纸鹤来,随即闭上眼继续感知。“啧……不行,只能探查到地下三层就被挡住了,你呢?”

“一样,关键估计就在第三层中了。”喻文州看他收回精巧的纸鹤,忍不住赞叹两句,“你这纸傀儡的造法倒是越来越精细了,跟常用的大不一样。”

“纸傀儡术嘛,雕虫小技罢了,难得的是这纸,用微草后山那颗‘刹那芳华树’的树枝合了几十种灵木造的,总共也就只得了巴掌大小的十几张,别人想要都是没有的。”

“怪不得没见你当着人面拿出来过,原来是怕被人打秋风讨了去。”

“说什么呢……虽说是难得,但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金贵东西,想要拿去便是。”王杰希笑着作势要打他,见对方告饶之后才收了纸鹤继续沿石阶向下,却是有意无意的走在喻文州前面半步了。

喻文州自然之道他是什么意思——这石阶宽阔得很,怕是十几个人并排也装得下了,无非是不点破,遂了他的愿而已。

“唔……”到推开地下三层的石门后,两人同时感到巨大的压力如海潮般盖顶而来,王杰希虽然早有准备,不过还被逼退了半步。

“没事吧?”喻文州扶了他一下,他比王杰希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灭神天生自带结界,抗压性要好得多,才不至于露出狼狈之色来。

“没事。”王杰希看着身后缓缓合拢的巨石门和重新闪烁起来的禁制阵法,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估计不足了,没想到这地脉之力如此强大……大约只能使出金丹左右的力量了。”

“还行,好在还有金丹,若是被削弱回神魂,还要吃饭喝水可就惨了。”灭神在地上一磕,喻文州支起了一连串的防护仙术环绕在两人周围,“两边的石室似乎没什么东西,去中央祭台看看吧。”

“好精巧的布置。”

祭台中央是一块巨大的星轨仪,各种珍稀宝石悬浮在上方充作日月星辰,随着时光推移缓缓移动。下方绘着巨大的阵法,核心中悬浮着一只样式古朴的金杯,想必就是支撑这架巨大机器运转的中枢。

“好强的核心,从光罩外面都能感受到气息。”

“好美……”王杰希知道自己不该冒冒失失的去碰那金杯,也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无形却中仿佛有一缕气劲,牵引着他走上前去,指尖触到了杯身。

在随后而来的一片光晕交织的混沌中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某种古老的歌谣,眼前一片氤氲,仿佛连五感都一并夺去了。

好熟悉的感觉……是谁呢?

是谁……?

喻文州?等等……文州?!


“王杰希!”

猛然间回过神来后,王杰希发现喻文州捏着他的肩一脸怒色,另一只手拿着三枚金针,只差一步就要扎上他了。

“你疯了?!这种东西你检查都不检查一下就碰的?”

“啊……”他这才意识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回出一个单音来。

“你…………唉,算了,伤着没有?”

“没事。”

“那就好,真是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万一有危险怎么办?真折在这种地方你可是要‘流芳百世’的,到时候微草入门第一课就是‘危险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碰不然就会像前前前前掌门王杰希那样,因为手贱乱摸东西而死’。”喻文州大概是真的有点生气,语气里带了点强硬。

“我保证,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因为太美了,想以后自己也弄一个所以不自觉的就摸上去了……咳。”王杰希说完之后才觉得这时候讨论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只好自己打个岔揭过去,“你看他下面的那个纹样……我知道了!是影子。等到日月星辰的投影和下面的纹样重合时,就是机关打开的时候。”

“能算出来还需要多久吗?”

“嗯,等我算算……”王杰希在星象天文上造诣极深,低下头思索片刻就得出了结果,“大约还需要七天半到八天半左右的时间,也就是秋分前后。”

“要等吗……”两人又围着圆盘研究了好一会儿,喻文州问他,“还是先回去?”

“先等等看,不过七天也就是个大概时间。在地下呆得太久,对时间掌握都有点不准了,不知道他这个还要不要修正——”王杰希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怎么了?”

“没事,有点累……”又打了个哈欠。“倒是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还有点奇妙……”

“你本身功法受地脉之气压制太大,这里又没什么补充,会以这种形式感觉到累和困是正常的,再加上刚才受到阵法影响……去睡会儿吧——我说的是真的睡,不是打坐。”

“稍微有点不放心……”

“别不放心了,离真地宫开启还要七八天,不趁着这时候多休息准备好,到下面怎么办?”喻文州语气虽软,却带着点不容反驳的意味,“快去歇着吧,我在隔壁守着总好了吧。”

“唔……好吧……”王杰希是真的困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喻文州从入定中回神,听到飘飘渺渺的琴声从正厅传过来。

循着声音走过去,正看到王杰希百无聊赖的靠着祭台,膝上横了一架碧沉沉,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古琴,散散漫漫地拨着,随意的哼出几句楚辞。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他见喻文州进来,摸出玉笛合上曲调之后也只是眨了眨眼睛,拨出一个颤音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哎……算了,不记得词了,再唱下去该叫你笑话了。”王杰希弹完最后一个转折,收了琴抬起头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事,我没睡,只是坐了会儿。”喻文州跟着收了笛子在他边上坐下,“倒是来了才好,多年不听你弹琴了。”

“这哪叫弹琴啊。”王杰希听出话里略带的调笑意味,“不过是前段时间新学了门回声辨位之术,如今力量被削弱太多只好用这些旁门左道试试,想探探这里究竟多大罢了。”

“结果如何?”

“跟之前一样,只能继续等。”

“那就别急。”

“没急啊,就试试。”王杰希神色中还是有着淡淡的倦意,说了几句话后便靠在喻文州肩上,没过多会儿又觉得不舒服,翻来覆去挪动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喻文州干脆,直接把人一带搂进了怀里。

他和喻文州各自执掌宗门,素日里都是威严庄重的形象,倒是极少有这样亲昵温存的时刻。

结果王杰希在人家怀里窝着却依旧不老实,放出一堆木傀儡来查探四周,结果不知道是哪个木傀儡出了什么故障,一直叮叮当当的敲着地面。

“真不老实……”王杰希单收了这傀儡,看了看被凿出不少豁口的地面,意兴所至,直接就着豁口凭空起了座石雕——正是他和喻文州方才一人弹琴一人吹笛相合的样子,

“噗,还挺像的……”

“不像就麻烦啦……这可是当年为了锻炼掌控力,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微草后山的空明玉才练出来的。”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去年虚空为了买你们一点空明玉都求到我头上来了,害我只好跟李轩说‘这空明玉的产量微草控制的极严格,连我也只能靠着跟杰希的私人关系拿到这么一点,能给你多少是多少吧’。”

“空明玉最主要的作用还是研细了兑在墨水里画就九阴符,拳头大小的一块就够画几百张的,李轩一开口就跟我要两千斤,他们虚空是要用九阴符当柴禾烧啊。”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王杰希就有话说了。“怪不得那段时间虚空蓝雨走动那么频繁,原来是为了这个……算了不提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让他直接来找我便是。”

“是是是,下次我不再‘越厨代庖’就是。”

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王杰希收了无功而返的木傀儡们,又开始神游天外。

“说起来,你的星盘带着没有……杰希……王杰希?”

“啊……啊?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的星盘带着没有,带了的话估计能更准确的推测时间。”

“哦那个啊,出来的时候嫌麻烦,觉得推算够了,就没带着。”

“那就算了……你怎么了?”

“没事啊,你怎么这么紧张,这两天听你问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放心,我没事。”

“那看你一直发呆,想什么呢?”

“在想,你果然差得远……”王杰希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嘴角含笑,下一刻灭绝星尘猝然出手,青芒如剑,直接捅进了“喻文州”的心口。“露馅儿露得太快了啊。”

“唔……还真是……大意了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明明还想再努力努力,让你沉迷在幻境里呢。”

“我也是没料到,这遗迹的主人竟然是区区一个寄托在金杯之中的幻妖。”王杰希为求一击得手,稍微费了点力,有些气喘。看着那幻妖从地上的灵壳中脱出,变成一抹飘渺的白雾,就知道了这幻妖八成如他所料并没有本体,看着他又凝成一个珍珠白色的喻文州模样,忍不住有些嫌恶的撇了撇嘴。“我已切断了你和金杯直接的联系,就不要妄图回去了。”

“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跟敌人废话可不是个好习惯……嘛,很早了,大概是从你在门口布下幻境,引动我那一点念头开始。”

“什么,这不——”

“不用惊讶,你能引动我那一点念头就已经算趁虚而入了,不过真正让我确定的是在那个时候,我不过自言自语一句‘要是他能来吹个笛子相合就好了’,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你还真上了钩。”王杰希说到这里突然低了下头,想把那一点笑吟吟的神色藏起来。“喻文州这人千好万好,唯独五音不全这四个字,活了几百年也不见好。再有了,那天我试过的回声之术,作用也不只简简单单的探查地形,同时也能测定气息,你大概是太过得意忘了掩饰——或者说是不能掩饰吧,气息与圣杯里的本源之气一模一样。”

“没想到……竟然败在这种旁门左道之术下……真是阴沟里翻船…………”幻妖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还想试着反击,化出大片幻境悬浮在空中。

环境中包含着无数小世界,只不过每个小世界的主角都是他和喻文州。

在某个世界中是普通人,平平凡凡的走完了一生。

或者在某个世界中是皇帝与侠客,恩怨纠葛纷纷扰扰。

甚至在某个世界中,只不过是两颗相邻的灵木。

“垂死挣扎……”

幻妖大约是还不死心,又造出更多的幻境,在依旧没有任何效果之后,眼神中逐渐带上了一丝疯狂之色。

“想引动地脉之力同归于尽?真是笑话。”

这幻妖想必是得了什么法器,可以将地脉之力引爆,这下就不得不像个办法来缓冲——一旦真的爆炸,不说方圆百里内要夷为平地,怕是整个西荒都要受些影响,后患无穷。

王杰希眉头一跳,心知此行的劫数便是在这里了。

想要压制这自然之力是绝无可能,唯一的方法大约就是他用灭绝星尘发出属性相反的最强一击,或许能够抵消一些冲击,将损伤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然后再借着传送逃生。

“唉,就这样吧……也真是蠢,不知道顶着这么一张脸,不仅没有任何干扰作用,反而会让我更想打吗……”

然而就在这灿若星辰的一击后,在地脉疯狂的摇晃震动中,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没能从那个念头中逃开。


“这么大的破绽,真是不打你打谁……”

“也是难为你啦,不如就留下一点‘临别赠品’好了,就算杯子里还寄宿着下一个主人,也不会拿到一张太烂的牌。”

“今天叹气够多的啦……若是你能在就好了,文州……”




王杰希知道自己在做梦,这次轮到他去回忆自己和喻文州的初见画面。

连他自己也回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论道大会了。

当时还只是初入神魂的王杰希被师傅领着,同蓝雨一干人等在山门处打了个照面,方世镜搁下一句“文州你们小朋友自己玩儿去吧,我们这些老家伙要抓紧时间去烟雨看美人了”就把喻文州推了过来。

“微草,王杰希。”

“蓝雨,喻文州。”喻文州还了他一个平辈礼,心想这便是微草的天才了,传闻中冷僻倨傲得很,见面了才发现也没什么。

王杰希想的则是“这就是蓝雨内定的接班人?跟魏琛方世镜都不是一个路子啊,今后大概会比较有趣”。

随后叶修从天而降,一边说着那俩老不修是不是又跑了,快走快走不然少天又该来了大眼文州哥带你们去找乐子。

找什么乐子啊,四处捣乱还差不多,王杰希撇过头去腹诽,却正好对上了喻文州带着同样意味的含笑目光。


啊啊……这真是让人怀念啊……………

他在梦里摇了摇头,慢慢地从一片混沌中恢复了意识。

“啊啦,可算醒了……您没事吧?听得见我说话吗?”

王杰希觉得自己像是硬被人把元神拉出来,丢到微草后山的洗炼台上锻打了好几天似的,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半闭着眼睛回了几个音节,随后就被扶起来半靠着,清甜的液体灌入喉咙。他倒是神识一扫能感知到身边人并无恶意,也就乖乖地咽了下去。

再一扫就忍不住苦笑出来了,这下好了,不止跌落了一个境界,怕是要静修百多年才有希望恢复,再加上道心动摇,短时间内绝无动手的可能。

也好,就先当一当普通人吧,杀伤力倒是还小些,王杰希略微理了理思绪才开口问道:“敢问老丈,此处是什么地方?”

“西荒外无尽草原,看样子您当时的意识真是不太清楚,我家小子看您从天上掉下来,以为是什么宝物呢,走近一看竟然是个大活人。”

“噗……”

“看您的样子是修道之人,是受了伤才会从空中跌落吧?如果不嫌弃,就请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好了。”

“既然这样,那就叨扰了。”


王杰希这凡人生活过得倒也是有趣,他修道前家中是世代簪缨的清流门第,从小连厨房都未曾进过的,到微草之后也一直过得是物质条件极为优渥的生活,如今反而倒是抓住机会体验起生活来。

他悟性本来就高,不用几天就能说一口流利的牧区土话,还顺便学会了杀羊——不是用风刃直接把头斩下来的那种杀法。闲暇时间里帮牧民们看看病,再教小孩子识字念书,没过多久就人人尊称一声王先生了。

虽然伤好得极慢,但也并不在意——横竖这关卡一日不过,就一日不能回去,在微草在西荒或者在人世又有什么区别?

“又是好一阵子不下雨了,眼看快入秋,今年冬天怕是不好过啊……”老先生把羊赶进草场就不再管了,从皮袋里倒出茶来喝,一边看着天色发愁。

“诶?”

“哈哈,先生没在草原上住过自然不懂这些,今年的天候一直有些反常,草场也不好,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干料的贮藏必然会受到影响,而且冬天怕是要下几场大雪,艰难得很……若是最近能下几场雨就好了。”

“这样啊……”王杰希听完,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只要下雨就行了?”

“冬天的事冬天再说,不过现在还是要先盼着下雨才行。虽然您是仙道中人,不过要行云布雨,还是不可能办到的吧。”老人家刚说完,便看见对面的人不知从哪儿抽出一张符纸在手心里化了,轻轻一吹,顷刻间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就聚起了阴云。

“下个雨嘛,虽然不是本家行当,不过也是勉强做得到的。”

“您真是……”老人家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披上外袍上马,开始招呼牧羊犬回圈。

然而令他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等到雨线开始落下之后,老人家怕先生衣衫单薄旧伤未愈受了凉,正想着让马快些,结果却发现身边一起返程的人并不打伞,青袍却未沾上一丝水汽。雨滴落到他周身半尺开外的地方,就像是碰到五行的屏障般滑落开来。

“您啊……”老人家摇摇头,“这下小老儿可真的要问了,您在这里呆下去,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没什么,您不必担心……”王杰希给老人家也支起屏障,又讲自己本身的灵识收回一点,体会着雨珠从皮肤和衣衫上滑落的触感,“我只不过是来逃避现实罢了。”

“也是,小民有小民的烦恼,官家有官家的烦恼,像您这样的人,自然也会有您这样的人的烦恼吧。”

“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在躲人而已。”

“您不能见他吗?”

“不……也不是……”

“那您……想见他吗?”

“不知道。”这一刻王杰希觉得情之一字自古就最磨人这句话真是没错,不然以他一贯干脆利落的性子,又怎么会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不是不想,那便是想了。”

“啧……”

“那既然是想的,去见不就好了?”

“……”

“又不是不能见,况且即便是隔了千山万水,只要想见,去见就是了。”

“只要想见……去见就是了……”

一时间电光连闪,数道笔直的闪电划破天幕,云端一个炸雷绽开。老人家怕羊群受惊,四下查看确定无事之后才放下心来,再看对面的马上已没了人影。

“您啊……”老人家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赶了羊回家去。



尾声


说到京城的医馆药铺,自然以同仁堂为首,货最全,永安堂位置偏了些,好在大夫和气,药材也便宜那么几分,鹤年堂做的是达官贵人生意,生春堂从大夫到管事清一色的女子,做的自然是女眷生意。

要说最特殊的,还是前几年才开起来的微草堂。

这微草堂的老板姓王,看起来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神秘得很。每月只有初一十五坐诊,专治些疑难杂症。

说来也怪,有好些神医都下了判决无药可医的症状,被他看过几次,施针之后居然大有好转,再吃下几服药,竟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师父,该去前面了。”新收的女徒弟连翘见师父迟迟未到,端着莲子粥来叫门了。

“哟,今儿个怎么你来了,忍冬呢?”

“忍冬姐和龙葵姐去善堂了,苍耳那家伙一大早就不知死哪儿去了,就剩我一个人啦。”

“得了,那你就跟我上前面去吧,正好长长见识。”

能被师父亲自带着,小姑娘自是欢喜的,扎好头巾倒水递针忙得不亦乐乎。但小孩子毕竟精力有限,吃完晚饭就开始犯困,拿着本书看了几页,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

“行啦,今天就到这儿吧,这个时辰估计也没人会来了就不用顾店了,去叫上你师兄把门板上了,早点歇着吧。”

“哎……”

正要帮着师兄上门板,忽然来了客人。

小姑娘不太会用语言形容,只觉得这人跟自家师傅一样带着仙气儿,说不出的好看。但再好看的人也挡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硬把眼泪逼回去,强打精神问道:“客人买药还是看诊?看诊的话师父怕是不方便了……”

“找你们师父看诊,告诉他,劳烦他久候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才多久不见,这添的是什么毛病,还让人传起话来了。连翘去睡吧,别管他,他就一来打秋风的闲人,你让他自己进来说。”师父的声音从内堂里传来。

得了师父的令,小姑娘放下心来,眼睛半闭着回房了。

“就给你吃这一次闭门羹,还是我难得出点事,怎么就让你给记上了。”那人笑着走了进来,先将掌柜的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还成,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人界水土也不错,难怪你不回去。”

掌柜的不接他的话,自顾自的将金针和几本书收好,眼也不抬凉飕飕的开口:“说吧,喻大掌门,又有什么疑难杂症要我看啊?”

喻文州越过柜台,执了他的手一笑。


“请教掌柜的,这相思病,是否有药可医?”



Fin


  134 3
评论(3)
热度(134)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霜糖凤梨 | Powered by LOFTER